从来没什么“主动出局”的觉醒,只有迫于生活上的压力的被动“逃离”。“逃离”之后,在旷野中栖栖遑遑。
近年来,年轻人“逃离”一线城市的现象备受瞩目。尤其是视频平台上,出现了很多年轻的UP主,分享各自的经历。
他们为什么选择“逃离”?“逃离”之后真的能如愿以偿地“躺平”了吗?可以从这些UP主的生活记录中找到线
一些评论者把这波“逃离”行为称之为年轻人选择了“主动出局”,这在年轻人群体中也受到了欢迎。不过,大部分“躺平流”UP主分享个人经历时还是道出了真相——并非主动,而是失业后的不得已。
无论主动还是被动,导致这些年轻人“逃离”的是经济因素,就业压力、房价房租、物价的碎碎念。时政、财经、社会板块的年轻“理论家”念兹在兹的宏大叙事,诸如“资本万恶”、“消费主义陷阱”,很少出现在这些出走的同龄人口中。
大部分UP主都是单一路线,而小A却尝试了几种不同的要素组合,决策果断,行动力很强。
小A很精明,善于计划。说起自己的路线策划,滔滔不绝、条理清晰。我称之为“躺平专家”。
小A最初选择了辗转旅居,权衡消费支出最小化和气候环境最优化之间的性价比选择。精心策划的消费支出部分,他最重视的是房租,这或许是大城市生活留下的心理阴影吧。气候宜人、环境良好,当然是为了“躺”得舒服。
首先是很难租到合意的房子。短租的都是装修简陋、设施不全的房源,而且也不多。这也很好理解。这类文旅地产的业主以投资客为主,所以很多都没有装修。
少数精装修的,是为了度假自住的,即便出租,也得挑长租客。所以,只有一部分中介全托管的简装房供短租使用,这类房源的区位、房型、装修都属于垫底。气候环境再好,也“躺”不舒服。其次是房租省了,交通费省不了。小A的交通方式是自驾,旅居很难有别的选择。大交通或许勉强还能靠高铁、长途车等公共交通工具替代,可是这些冷门旅游地产的生活出行小交通,离开车就寸步难行。
过路费、汽油费因此成了刚需,每月两千都打不住,成了旅居生活支出的大头。他最初计划的生活预算每月三千,很快就上调到了五千出头。
发现这种旅居模式性价比不高后,小A选择内地低线城市定居。但是,不到半年换了两三座城市后,他还是不满意。
这些城市周边原生态的野生景区算是个亮点——“没有被资本玷污”之类的感慨频发。但是过于原生态的种种不便,只适合“浅游”,玩一两次就索然无味了。
而且,低线城市的各项消费支出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低。比如出了“大包邮区”,网购的运费就省不下来了,而网购是必不可少的。本地物价虽低,但是商品并不丰富,网购还是刚需。每月三千预算勉强够用,但是小A觉得性价比不高。他再次调整方案,把目标定在了农村。然而,计划仅仅开了个头,就草草结束了。小A的设想很好。农村消费水平更低,是有钱没处花的彻底省钱。还能养花种菜,不会无聊。但是,从解决居住问题开始就遇到了麻烦。
村里的空房子很多,他选了个环境不错的小院,租金的确很低。可是,装修和各种设施是真不行。他算了算,满足长期生活的要求,简装再配些基本的家具家电,要花两三万。他还没下定决心,房东提出了要加钱,让他更犹豫了。加的不多,他担心的是花钱安顿好后,房东坐地起价怎么办?
农村租房确实没中介“吃两头”的资本作恶,但是也没有正规的合同手续刚性约束,他一个外来者的利益很难得到保障。
首当其冲的还是商品供应匮乏。本地的农产品新鲜又便宜,几乎不要钱。但其他商品并不便宜,本地市场小,这些外来货的溢价高,而且还很难买到。网购就更不方便了,出运费也未必肯送,买到了还得跑几公里去镇上自取。
想好的养花种菜,真上手干了几天也觉得没意思。小A是小镇青年出身,却没有干过农活,所以把单调的农业劳动想得太诗意了。可是别的也没啥事可干,半个月不到就觉得无聊。
小A离开那天的视频中,还是很礼貌地赞扬了农村空气好、环境好,老乡邻居送他水果蔬菜很感动。但是看出来,他并没有丝毫的留恋,回城的路上心情大好。
离开农村的小A又回到了原点,重新开始旅居。此时他的频道已经小有流量,文案准备和剪辑明显有了提升,颇有专业测评的风范,还接了几次广告投放。
小A很坦诚,直言自己意外成了专业UP主,说文案准备和剪辑要花不少时间和精力,但是忙得挺开心。
而且,他不知不觉地失去了“纯洁”——被资本玷污了,给他带来流量收入的平台无疑是资本,投他广告的还是资本。
小A成功“逃离”大城市,却没有实现“躺平”的初衷,而是无心插柳地走上了人生的新赛道。还有一些以“躺平”为主题的UP主,一开始就锁定了专业方向。
其中有一位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,他专攻“蹭”候鸟老人,选择的旅居地点是各地为候鸟老人准备的养老社区和机构。价格不高还包三餐的那种,言说的对象经常是隔着屏幕的叔叔阿姨们。他自称是“躺平之旅”,但从制作水平和更新频率看出来,花的时间和精力不小。
除了这些有意无意成为自媒体行业创业者,大部分直播“躺平”的年轻人罕有成功实现愿望的案例。和创业前的小A相似,经济因素还是主要原因。
低线城市的消费支出比大城市低,是一种错位的误解。如果是本地赚钱本地花,那么中国高线城市和低线城市的收支比是很接近的。以消费水平高著称的超一线城市上海,人均消费支出占可支配收入的61.3%,四线城市河南商丘、贵州铜仁、陕西宝鸡分别为60.3%、62.8%、62.8%,都和上海差不多。
因此,低线城市消费低的前提是,高线城市赚钱低线城市花。“逃离”一线大城市的年轻人要在低线城市“躺平”,需要高线城市收入转化为储蓄的基础。小A就是这样制定计划的。
DT研究院发布了一份《2023年轻人存钱调研报告》,该报告抽样调查了2000个年轻人,九成来自一二线城市,其中约五分之一的人存款在1万元以内,53.7%的年轻人存款不足10万元。也就是说,中国年轻人储蓄的中位数不会超过10万元上下。
三线以下城市的年人均消费集中在2.5万—4万元区间,小A把自己的低线城市生活成本每月预算设定为3000元,就是这一个水平。假设他有10万元存款,在无病无灾、消费高度自律的理想状态下,能“躺”两年半到四年。付出的代价是三四年职业履历的空白,难道就不考虑耗完积蓄后重归职场的起点滑坡吗?到处打卡的旅居式“躺平”,对“10万元户”的年轻人更为奢侈。每月5000元支出打底,连两年都“躺”不了。这就能理解为什么小A最初的旅居只坚持了几个月。因为家底有限,耗不起。
投奔农村,确实可以大幅度节省日常消费成本,想花钱也没多少地方可花。但是,农村的“安家费”可是一大笔开销。消耗大量积蓄后,还要适应城乡差异的鸿沟,这可是个高难题的挑战。
“回到县城进体制”曾经是流行的“逃离”路线图,铁饭碗收入稳定、干活不累很有诱惑力。本来就不是谁家都有个好大伯,随便送个铁饭碗给孩子们的好日子已经过去。
低线城市财政吃紧,再也不能铁饭碗紧吃。编制正在变得稀缺,编制的含金量也在大幅度降低——各地公务员、事业单位人员欠薪讨薪的消息也不少,“铁饭碗还能捧多久”是不少低线城市体制内人员的担心。走通这条路的少而又少,少数成功进入“低线体制内的”谈感想,也是槽点满满。以前吐槽大城市冷漠、节奏快的,转而吐槽小地方熟人社会的人际关系复杂,扯皮拖拉、低效内耗成风的无聊职场也难以忍受。或许这些肉身下沉、灵魂还在大城市漂着的年轻人最终会适应新的生活,只是这样的一个过程也挺煎熬。
奶茶店、面包房之类的小本经营,赔光几万到十几万本金的周期,从几个月到十几个月不等。就算勉强支撑下来,也就挣个泡面钱。市场容量有限、一个萝卜一个坑的格局固化,经不起几个回乡创业的有志青年“卷”。
最有意思的,要数志满踌躇投身振兴乡村的农村创业青年,回乡搞电商直播岁入百万之类的励志故事满天飞,现身说法的成功者却是寥寥无几。
我相信那些励志故事是真的,但是走出去的农村子弟数以千万计,回村创业成功的能占比多少?直播农村田园生活的UP主大多数都是低配版李子柒,人家原版的也得靠卖螺蛳粉挣钱,低配版的还能如何呢?有一位回乡搞养殖业UP主的经历非常搞笑。
七辛八苦折腾,也养不了多少鱼虾。他说只够到市场里摆个档口,还不能天天开张。一次山洪爆发,还卷走了好几期的鱼。
最有戏剧性的是,他不知道受哪个高人指点,放养了几条娃娃鱼。这期才放,下一期就成了道歉视频。“万事可举报”的时代,他丝毫没有悬念地被举报。保护动物比人精贵引发的义愤,让他的流量暴增了一期,都是来看他道歉、发弹幕声讨的热心网民。他在屏幕前认罚认错后,再也没有更新。
其实,娃娃鱼养殖是合法的,只是他没有。就算办,多半也办不出来。互联网不是法外之地,农村也不是。“正义”比善良更无所不在,挤掉了生计的空间。
那就得忍受爹妈唠叨,从催婚到“隔壁家小王比你孝顺”的数落,听着当年成绩相貌都不如你的小王成了邻居家的孩子,心里能好受吗?这些都成了UP主的吐槽动力。
这位年轻的UP主很谦虚地自称“底层金融打工人”,不过年纪轻轻就有了100万存款,自豪的“底层”们应该不会认他这个同道。他带着100万存款回到了东北四线的家乡,和父母一起居住。
不过,除了“蹭房”外,他完全是经济独立的。维持生活的是100万存款的利息,一年近四万。他严格地把消费控制在每月三千多的预算内,几乎从不超支。
健身、读书、学外语,日程表安排得满满当当。他自信地宣称自己只是回家修炼等待时机,未来一定还会走出去的,或许是北上广,或许是纽约伦敦。
他的励志和同城的另一位UP主,正好是鲜明的两极。那个年轻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颓了。最后一次更新,他有气无力地说三天没下楼,窗外是漫天的雪花,家里是一地的食品包装。这是我见到的唯一一个真正“躺平”的“逃离者”。
励志和颓废的两极之间,是很多迷茫的、焦虑的、不满的年轻面孔。他们“逃离”了一线大城市,却逃不出时代的命运,逃不出为了生活而挣扎。“躺平”充其量是情绪凝聚的符号,“躺不平”才是现实。
这是现代人的宿命,现代经济体的城市化有快有慢、有高有低,却没有逆城市化的成功案例。因为,产业资本密集、公共服务优质的大城市,是无法替代的经济发动机。即便大城市生活有种种不便,“逃离”也不那么轻易。这在某种程度上预示着物质到精神的“断舍离”,不是轻易能做出的改变。
经济来源萎缩,就得高度紧绷地算着过日子,没有想象中的轻松惬意。还有生活小习惯、人际关系、心理落差等等无形的壁垒,难以逾越。
大城市之外的旷野,并不是想象中的天高任鸟飞。小资情调的岁月静好、诗和远方,是臆想过度的怀乡病。这些诗化的想象或许能为“逃离”一线大城市的年轻人提供短暂的心理慰藉,但是亲身经历的试错终究会让这些玫瑰色的幻想碎了一地。
“逃离”之后,在旷野中栖栖遑遑。这是本届年轻人的困境,他们要面对,所有人都要面对。他们要反思,我们所有人都要反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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